Saturday, January 22, 2005

门里门外

站在前进大道311号 “砰”一声被合上的铸铁门前,216号眨了眨干涩的眼睛,抬头,直视阳光。

216号原来是有名字的,还颇为气派,可究竟是王凯撒或是罗特曼-本森,他已经忘记了。那几个在烫金的名片上出现过的字,连同原先的身世,恩怨,情仇,在他来到前进大道311号的那天,像是衣柜里放久了的樟脑丸,挥发,寿终正寝。在之后的日子里,他的存在被简化成了一个编号,低下头就可以看到,胸前布条上黑色粗体的三个阿拉伯数字:216。然而,这对他的日常生活没有带来什么重大影响,名字只是给别人使用的,对他自己来说,他还是一个人:“我”。没事的时候,他自问,我是216,还是216是我?如果216是我,我还是不是我?

今天,离那一天,相隔了十四年七个月又七天,很多年后赫赫有名的糊涂编年史中的第九百九十一年,在萨弗国和比特联盟可可战争爆发的前夕。
中午十二点二十七分,残梦国往市如烟区前进大道311号,即往市第一记忆看守所门前,站着一个过早地衰老了,脸如长了皱纹的苹果,稍微佝偻的男人,在三分钟之前,他还是216,现在,不知道,也许谁都不是了。他怀里抱着的包装着几件换洗衣服,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,一把梳子和五十块会唱歌的卢特索铜板。

在离开之前,离开这里,离开这扇门,离开这段日子,之前。他,也许是216,也许不是,这样的一个人,想要做件有意义的事,比如吟一首诗,又比如挖一块墙角的砖头。总之,留下或者是带走一点什么。于是,他伸出手,想听听十月的风在说些什么。他来到这里,本就是因为顺从风的旨意。

有人会问,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,成为216号,在十四年七个月又七天之后离开?
有人会问,他原来那个气派的名字,还有同样气派的过去,为什么要抛弃?
还有人会问,这都些是细节主义者,比如讲故事的我,那包里的梳子属于谁,代表谁?五十块卢特索铜板,真的会唱歌吗?什么是卢特索铜板?
也许还有人问,关于糊涂编年史,可可战争,和残梦国,记忆看守所的具体意义。

我只可以回答,故事的开头,很远很远的对岸,有一个眼睛如弯月的姑娘。如今弯月仍然让他想起姑娘的眼睛,可是姑娘的眼睛,大概不再像弯月了。她有一个名字,不像他。那名字是朝兰。典故出自他们家乡的一个传说,十月十日城门开,神兽脱困,天降奇香如兰。

他伸手听风语,其中夹杂袭人暗香,如兰。

然后往事接踵而来,脚步凌乱,一件件撞上心头。
习惯了平静不变的看守所生活的曾经的216被震得退了几步,靠上那扇紧闭的铸铁门。
铁门里面是216的往事,之外是不知道是谁的往事,这个人,在铁门之间,进退两难。

这一切发生在残梦国往市如烟区前进大道311号,于糊涂编年史中的第九百九十一年,十月份,中午十二点二十四分到三十分之间。

1 comment:

Anonymous said...

文笔了得,只是看的比较辛苦。
想起来了爱玲同志的文章来,还混合着一点杜拉斯的杂乱章法。
只是俺站在哪里注视着他呢?头晕哦`